《三體》,論如何跳出人類社會潛規則去思考宇宙社會潛規則




說實話,當我看第一部前半內容有大量時間都在圍繞「三體遊戲」和文革往事的時候一直讓我看得很出戲,因為我對這兩件事都不感興趣,產生一種當你以為是在看科幻小說、結果端出來給你的卻是推理小說。直至回到往事解釋人類第一次與三體文明進行接觸的事件,才知悉從那時開始,三體文明就馬上利用他們的高科技產物「智子」去干擾人類世界的科技發展。


從結果而言,我給作品的分數是-第一部70分、第二部80分、第三部95分。




第一部(黃金時代1947~2007年)


在這個階段的人類還只是略比現實世界稍為先進一點的文明,故事同樣是廿一世紀初,但是少數人在知悉三體存在後就分成幾種勢力,第一種是降臨派,由三體組織副領袖伊文斯所信奉的物種共產主義者組成的最本源的派別,目的是希望由他們所認為的神明「三體」前來地球摧毀人類文明。


第二種是拯救派,由三體教的教徒所組成,目的是希望由他們所認為的神明「三體」前來地球重新教育人類往正確的文明方向發展,同時可以犧牲太陽系的部份資源協助神明「三體」解決他們所處星系即將毀滅的難題。


第三種是倖存派,這是隨著人們發現入侵太陽系的外星艦隊的存在被確切證實後才出現的派系,人們希望如果人類戰敗,自己在四個半世紀後的子孫能倖存下來,並且為三體侵略者服務。與另外兩個主流派別比較,倖存派成員都來自較低的社會階層,尤以東方人(特別是中國人)居多,繼正面描寫文革經歷後又再一次諷刺中國人「軟骨頭」的本性,這點讓我看到劉慈欣確實是位膽子不小的作者,若不是在2010年底已經三部作品發行完畢,大受歡迎紅出國外和得到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說不定今天他在習主席時代早已進牢裡蹲著也不出奇。




第二部(危機紀元2008~2214年)


在三體文明正式向全人類宣戰之後,人類為了應對生存危機實施一系列的措施,其中一個最早期的計劃就是面壁計劃。四位經挑選的專業人士通過聯合國授權可以無條件調配所有國家的資源去實現自己認為可行的救世方案,其中一位面壁者羅輯就是第二部的主角。


另一位可以說是第二部影子主角的是章北海,原因是他的父親身邊聚集著一批有深刻思想的未來史學派學者,這個派別最後所做出的預測在日後也大致應驗-預言了大低谷,第二次啟蒙運動和第二次文藝復興,然後在極盛之下徹底潰敗滅亡。


在危機紀元的初期人類已經發展出冬眠技術,使一些具有前瞻性的權威科學家與重要人物在制訂好各種技術與政府的發展路線後就進入冬眠,然後等待技術進入實踐階段的一刻,讓人類第一次擁有突破時間限制生命的能力。


當面壁計劃的其餘面壁者在日夜努力的時候,只剩一直安逸享樂的羅輯如常在美好的婚姻生活中樂不思蜀,直到妻子得悉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後決定帶同子女離開丈夫進入冬眠,直至他能夠想出方法拯救包含他們在內的全人類未來為止。頹廢的羅輯這時候才無意中回想起往昔與葉文潔的一席對話。


葉文潔提出基本公理與兩大重要概念


基本公理

1)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2) 文明不斷增長和擴張,但宇宙中的物質總量基本保持不變。


兩大重要概念

1) 猜疑鏈-距離間隔、文化以及物種的差異足以讓雙方相互敵視。

2) 技術爆炸-文明進步的速度並非線性一致,弱小的文明一樣可以在短時間內超越強大的文明。


於是羅輯用上當年葉文潔的方法,通過與太陽的共振往距離太陽系有一定安全距離的187J3X1恆星系發射咒語,事後馬上因三體組織的襲擊而受重傷,需要進入冬眠等待日後更高明的醫療技術治療。


此時的章北海則在軍方工作,他在同袍與上級之間眼中是堅定勝利主義者,但他腦海中一直纏繞著的卻是父親的話語。他向上級提出「增援未來」計劃,又與物理學家丁儀的交談話語之間得知航天界由老派權威所主導,不願放棄舊時代的工質飛船技術而致使發展停滯。結果他單獨展開暗殺計劃使太空飛船的發展方向得以轉向靠攏輻射驅動技術,同一時間丁儀領導的可控核聚變技術獲得突破,人類獲得了幾乎無限的能源。


這裡可以看到人類的官僚制度與上下階級的權力觀念依舊壓抑著人類的文明發展速度,同時亦能看到不同領域的頂尖精英人士心裡真實所想皆是相同的信念-人類掙扎求存必定以失敗告終。同時不能向外界任何人透露發展新技術的目標是以逃難為首要目標,因為在民眾心目中這只是一少數人才能離開地球的計劃等同放棄他們的存在。


以上人物在危機紀元晚期逐一甦醒,其中章北海看到新一代男性變得中性化就意識人類沒有面對困難絕境的覺悟,同時通過閱讀冬眠時期的歷史,注意到當日父親與一眾未來史學派學者所作出預言也一一應驗。廿三世紀的人類沉迷於對自身科技文明的自豪,又單憑太空飛船推進動力的速度超越了三體的太空飛船就認定人類跟對方已經平起平坐。直至三體發出的探測器「水滴」最先到達太陽系範圍,丁儀忍不住好奇心親身前往考察。這時候他比旁邊的新世代人類最先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因為這種表現光滑得完美無暇的物體需要使用到強相互作用力材料,而這種技術是人類無法製作出來的科技水平,不過等他發現其危險性時已經性命不保。太陽系艦隊在收到「水滴」攻擊的警報後,尚未理解當前情況處於一片困惑的大眾沒有作出任何即時回應,但同樣收取到訊息的章北海回憶起父親的說話:「北海,我只能告訴你那以前要多想。」


章北海馬上第一時間搶奪艦長的控制權,駕駛亞洲艦隊旗艦「自然選擇」號立刻逃亡,與此同時「水滴」在後來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鐘就摧毀了人類兩千餘艘戰艦,致使人類的太空武裝力量全軍覆沒。更可悲的是「水滴」的主要目的並不是作為武器存在,而是為了封鎖太陽。水滴向太陽不間斷地發出了強烈電磁波,頻率足以覆蓋被太陽放大的所有波段,徹底阻止了羅輯發射「座標」的力量。


從這時開始,人類才切身感受到自身的傲慢與幼稚,用人類的大愛包容去想像對方思維方式為其一,毫無掩飾自身的好奇心與欲望為其二,因為互相猜忌而產生名為政治的「妥協的藝術」為其三。這部正式帶出貫穿三體全書的核心精神-要在宇宙生存就要遵守黑暗叢林法則,真實的宇宙很擁擠,每個文明都在擴張發展,扼殺還未完全成長的幼苗文明遠比僅止於遠處觀察更符合效益。




第三部(威懾紀元2214~2275年、威懾後2275~2276年、廣播紀元2276~2336年、掩體紀元2337~2403年、銀河紀元2281年~不明、DX3906黑域紀元2689年~不明、647號宇宙時間線18906418年~不明)


《三體》第三部才是我認為令它成為科幻小說的經典的根本,並非什麼星雲獎、雨果獎得獎令它得以加分,而是它所包含的內在蘊涵超越了部份歐美前人與當代的作品題材。例如《沙丘》提到的是環境議題,主角掌握更多無窮無盡多的資訊近乎於全知全能也無法解決人類永續的問題;例如《火星任務》講的是人類留落外星如何生存的小品故事;例如《海柏利昂》是嘗試將古典作品《失樂園》、《神曲》的典故隱喻結合成一部太空歌劇,去探討人類的本質、宗教的本質、文學的本質、愛情的本質。


《三體》則是帶有東方人思想較為現實的一面,它想帶出的是人類在宇宙中應該如何自處、人類的地位、生存方式、與外界的關係,最終如何在宇宙存活佔一席位才是真正「世界共通」的唯一法則。另外又藉著人物去帶出「獨裁」與「民主」各自擅場的優勢與致命缺點。


作者諷刺地選擇了程心作為最後一部的主角,身為女性的程心具有群眾所期望的善良、具同理心、思考纖細,對於普世價值自由、平等、博愛非常推崇,在即將接任羅輯成為執劍者的時候滿腦子幻想著世界大同的到來。看似擁有完美人設的她卻落得「林鄭月娥」式下場,每次當她想學女媧煉石補青天拯救世界,最終結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差點毀滅世界,看到這裡我經常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整件事跟近幾年的香港實在太相似。


連帶作為人類敵人的三體所派出的駐地球大使智子,一個日本和服女性裝扮的擬人機器人也經常性帶以溫柔的目光招待她。三體人從未認真擔憂過程心的存在,因為她的行為可預測性實在太高,對於比人類高一等的三體文明來看簡直像溫馴的小狗一樣容易操弄。也不知道作者是否認為女性是容易受情感影響的生物,故事的始作俑者葉文潔是文革的受害者,因「獨裁」的禍害令她對人類文明絕望,從而驅使她向外界尋求協助;故事的終結者程心是左膠大愛聖母的化身,因「民主」的選擇促使一個凡人擁有「獨裁」的權力,卻沒有任何個人的先明己見只懂得「急市民所急、想市民所想」而行動,大多數人想安穩生活就不敢做任何激烈決定震嚇三體人,大多數人不想只有一小撮人擁有隨時離開太陽系的光速飛行技術就馬上決定中止研究,她的歷史定位就是把權力運用得一塌糊塗的第一人。


不過即使如此,我也只能儘量少量劇透人類與三體的文明依然能夠在宇宙中存活一段非常漫長的時間,這算是作者留給讀者們的一個小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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